她要去找她的阿娘。
……夜色冷重,春雨酥大。
秋月瑶在西街的棺材铺前收起了油纸伞。
掌柜的带笑出门相迎,见她粉面桃花,鲜嫩年轻,疑惑开言:“小姐,您是要给谁定发财棺呐?”秋月瑶淡淡一笑:“给我自己。
”掌柜一惊,不可置信:“小姐这么年轻,这是为何?”秋月瑶噙着笑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色。
是啊,她无病无灾,为什么呢?大概是成婚五年的夫君瞒着她养了外室,且有了孩子吧。
秋月瑶拢回濡湿手心:“掌柜的,麻烦尽快打好,十日后我便要用。
”掌柜听到这话,手中修木刀陡然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
“小姐是有福之人,来世必定健康顺遂。
”秋月瑶心口有些闷痛,见惯生死的陌生人都会为她难过。
那江淮安呢?等他见到自己冰冷的尸体,他也会难过后悔吗?秋月瑶撑开油纸伞走进烟雨中,青灰的檐角雨水滴答,湿润的雾气拂在脸上。
夜色深浓弥漫,耳。
...
车上的丫鬟小春掀起珠帘,起身搀住秋月瑶坐下。
见秋月瑶不语,小春又拿过暖炉递到她手心:“王爷待王妃真是极好,这马车真真是一丝风都透不进。
”是啊,昭王江淮安爱妻如命,人尽皆知。
秋月瑶还尚在闺阁时。
他知晓她怕冷,便用千金从异域换回这暖沉木,亲手替她打造了这辆冬暖夏凉的马车。
便是如此,秋月瑶也不曾动心。
只因她谨记阿娘的话,所以她守着真心从未交付。
哪怕江祁舟多次放下王爷身段来求娶。
她也只是坚定道:“阿遥宁做寒门妻,不为高门妾。
”她只是县丞之女,江淮安是陛下最赋予厚望的皇子,亦是太子内定人选。
当初陛下赐婚他与丞相之女。
他直接在朝堂上忤逆圣意:“儿臣有心仪的女子,不愿委屈了她,更不愿蹉跎别的女子的一生。
”那日,天子动怒,江淮安被打得没了半条命仍不肯答应。
离开京城那天,他望向皇城方向,遗憾仿若碾碎了。
...
秋月瑶不发一言,攥紧脖前吊坠,用力摁碎。
阿娘说,只要摁碎吊坠,等上十日后死去,就能去到阿娘的世界。
秋月瑶拢紧了手心,答非所问问小春:“小春,你相信吗?有这样一个世界男女平等,一夫一妻,女子亦可求学为官亦可行商下海。
”“她们也可撑起自己的一片天来。
”小春摇头不信:“王妃说笑了,这样的世界怎么会存在?更何况王爷这么爱王妃,那是多少人几辈子也求不来的福气。
”“如果真有这样的世界,王妃定然也不忍心抛下王爷。
”秋月瑶敛下发涩的眸,淡淡一笑看向正在房内整理衣襟的江祁舟。
那样的世界,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了。
她要回到阿娘身边。
让江淮安上黄泉下碧落,再也寻她不到。
吩咐车夫离开,秋月瑶才松开攥紧的手心。
吊坠的碎片刺进她的血肉,再伸开手已是一滩血迹。
鲜血淋漓,宛如她那颗被江淮安暗暗碾碎的心。
另一边,西厢。
...
想来是那娇美人故意留下的痕迹。
她嗓子好似被棉花塞住,怔愣半晌只一句:“王爷费心了。
”江淮安温柔笑笑,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莲子羹要亲自喂她。
秋月瑶却别过头去:“臣妾实在是没胃口。
”方才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还挥之不去,她实在是食不下咽。
其实从前,她发现种种端倪时也曾问过他的。
身上有女子熏香,他说是去永宁侯府做客染上的,腰间新绣的香囊,他说是去寺庙求的。
他的借口真的拙劣极了。
那浓重的熏香世家大族绝不会用,香囊绣刺的是鸳鸯,寺庙更绝无可能供给香客。
想着想着,秋月瑶便抬起手想去拆他颈间的纱布:“王爷的脖子是如何伤的?可上过药了?”江淮安慌乱地摁下她的手:“阿遥不必担忧,就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,现下已经上过药了,就是伤口溃烂,怕吓到阿遥。
”毒蜘蛛?此时正春意料峭,何来的蜘蛛呢?人一心虚,撒起谎来都没了主。
...
秋月瑶强撑着泪意为他包扎好伤口,声音染着苦涩:“这样的伤口,纵是再好的伤药也无法恢复如初。
”就像他对自己的爱已经染上肮脏,就算怎么弥补也无法复原。
所以,再痛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。
这夜,不论江祁舟如何再像从前那般轻拍诱哄。
秋月瑶仍然思绪杂乱,只得在心里默数,只肖十日,她便能再见阿娘。
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渐渐入了梦。
大抵是于她有愧,第二日江淮安陪着她寸步不离。
早起画眉,亲自做膳,黄昏日晓还亲自为她熬煮出皂角水,为她洗发。
这夜,秋月瑶困意阵阵袭来,难以抵挡。
清凉的月色洒进寝殿,江淮安如往常般轻拍她后背,哄她入睡。
秋月瑶安然入眠。
半夜,小厮身影在门外闪现,压低了声音通报:“王爷,十万火急的公事叩请您去处理!”拍打的动作一顿。
江淮安眸色黯了黯,目光落到酣睡的秋月瑶侧脸。
他轻唤试探:“阿遥?”秋月。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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